Love - Chapter 14

《摘星》下

05

林枝没课的时候基本不在学校。

有次我跟朋友去一家音乐餐厅吃饭,在那儿看到林枝在唱歌。

他唱歌的时候很沉醉,嘴唇贴近话筒时像耳语,轻易就蛊惑了我。

后来才知道,他在这家餐厅唱歌,一首100块,很多晚归或不归的夜晚都耗在这里了。

我拜托服务员帮我去买花,在林枝要走的时候,让服务员送过去。

他看过来,我笑着对他招手,他敛了眼神,捧花过来的时候像极了电影里的浪漫男主,我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占有欲,不停在扑腾。

“你送的?”他看起来没有很开心。

我点头,邀功似的问他喜欢吗?

他没说话,我邀请他一起吃饭,他看了眼我们的餐桌,犹豫了下最终拒绝。

朋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很是同情,问我喜欢他什么?

我对着一桌价格不便宜的饭菜,也有点迷茫:“大概是鬼迷心窍了吧。”

后来听他室友说起,那晚林枝抱着一束花在阳台站了很久,那束花从鲜艳到枯萎,一直占据着他的书桌角落。

不得不承认,有些人会口是心非。

我私下比较迷纸片人,有漫展我能去的都会去。

但我没想到,十一月的冬季展,林枝是主持人。

我的vip座位与舞台只有两米远,他穿着可爱的布偶服,用声音征服现场。

真不愧是学播音主持的人,场控拿捏得死死的。

做活动的时候抽到我,他好像才认出我,眼睛一亮迅速趋于平静,我站在他身旁,用他能听见的声音说:“你今天好帅好可爱哦。”

他瞪了我一眼,我却见他脸红了。

那场活动一直到下午五点半才结束,我看到林枝在跟主办方说话,对方扫了他的二维码,然后是一声零钱落罐的响声。

林枝笑着说:“谢了,下次有活动可以再找我。”

主持那样一场活动,300一小时,他那天挣了1150块。

我在门边百无聊赖地等他,看到他身影一顿,我笑着招手:“林枝,一起回学校呀?”

他硬着头皮走来,说我阴魂不散。

我厚着脸皮说:“难得碰到你,不如再一起吃个饭?”

他略过我,我跟在他身后,像只小蜜蜂一样嗡嗡吵他,终于他停下,我直接撞上他的背,金鱼姬的唇釉沾在他的白色外套上闪闪发光,我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
他妥协地看着我,抬手摁住我的额头把我往后推,“要我陪吃饭也可以啊,两百一次,给钱。”

他好像在挑衅我!

“好。”

那天傍晚,我跟他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吃煎饼果子,冬日的太阳没有温度却很好看。

林枝看着手里的饼,一脸怀疑地问我:“你没毛病吧?花两百块钱,就让我陪你一起吃饼?”

我反问:“不好吃吗?”

“倒也不是。”他把自己围巾摘下来给我围上,鼻间除了香飘飘的煎饼果子味还有他身上的温暖气息。

他说:“不占你便宜,送你了,记得好评。”

围巾上还有他的温度,我缩着脖子,笑弯了眼,“五星好评!”

他笑了,我特别惊喜,只是晚上他给我发的语音有点咬牙切齿:“你怎么把口红沾我衣服上了!”

我装傻。

隔天上午在女寝楼下,他拎着衣服喊:“周涯,你下来。”

这一喊,喊来无数八卦的小脑袋,我站在阳台探出头,他和颜悦色,指着门口说:“下来。”

我蹦蹦跳跳地下楼,还没到他面前,一个袋子飞过来,我赶紧抱住。

“洗干净给我送来。”

打开一看,里面正是他昨天穿的那件白外套。

他潇洒离开,我在风中凌乱。

不应该是这么个展开啊,他应该问我赔钱才对。

那天贴吧论坛里很热闹,都在赌我能不能追到林枝。

有人说我好勇,也有人说我脸皮真厚。

我觉得我只是头铁。

我去还衣服那天林枝不在寝室,是他的室友帮忙收的,晚上林枝给我发消息,问我为什么口红印还在?

我撒谎不脸红:“干洗店老板说你这衣服不能干洗,我给你手洗过了。”

又补了句,“我尽力了。”

他好长时间没回我话,我有点忐忑,想着说要不要重新赔他一件?

他又给我回了个“嗯”。

“嗯”是什么意思?

我赔还是不赔啊?

我拎着新衣服去找他的那个下午,他也不在宿舍,一直到要关寝了我才看见他姗姗来迟的身影。

在灯光晕黄的夜路上,他就像一个剪影慢慢被填上色彩。

他的嘴里咬着烟,歪着脑袋边打电话边走路,好像有点不耐烦。

他看到我的时候突然顿住,我俩就这样相望,在柔和的夜色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升腾,一如那时在医院的路灯下,我的心跳狂烈。

他挂了电话慢慢朝我走来,嘴里的黄鹤楼快燃完了。

“等我?”

好平静的语气,我却心生亵渎,不敢看他。

“等我做什么?”他边走边问。

我捏紧包装袋跟在他身后,看到衣服上的口红印,心情突然就跟晒太阳一样舒服。

“啊,就……路过。”

他看了我一眼,我立刻背过手,脑子里飞快想着借口:“我现在不查你们艺术院的出勤,你不能上一半课就溜了。”

他灭了烟,突然弯腰与我对视,我在那一刻连气都不敢喘,满心满眼都是他那张被放大的脸。

他摸了摸我的头,极轻地说:“周涯,你想我怎么回应你?”

那晚,我是落荒而逃的那一个。

因为他的一个吻。

06

我追林枝这件事已经人人可知,但我没想到,竟然有人会找上门来杠我。

期末考试周,我刚考完最后一门,才出教学楼就被一个女生喊住,她的身旁还站了几个人给她撑场。

徐佳圆拉着我,跟我说不要怕,大胆去争。

我看着她们的身高,有点慌:“等会打不赢咱们就跑。”

我见过那个女生,就是甩林枝巴掌的人。

她一上来就质问我,不知道林枝是她的人吗?

或许在喜欢一个人这件事上,每个人都有强烈的占有欲。

我也是。

“林枝知道他是你的人吗?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喜欢林枝的人有很多,你排第几?”

好像戳到她痛点了,仿佛场景重叠、颠倒,她竟然甩了我一巴掌。

我都没受过这种委屈,当即就要打回去,却在看到林枝的身影时,立刻哭得好大声,他果然往这边走来了,我拉着徐佳圆嘤嘤不停。

我可能毕生演技都在这儿了。

林枝看了我眼,竟然说:“你闭嘴。”

我立刻闭嘴,两眼汪汪看着他,很委屈的小声呜呜。

他把我拉到身后,深深地看了眼那个女生,“我不跟女生较真,但我要警告你,下次找她麻烦你最好先来问问我的意见,她归我管。”

我眼神一亮,被林枝拉走的时候还得意地看着那个女生,轻声说:“我的。”

我一路委屈巴巴的“呜呜呜”,林枝就一直沉默。

等我“呜”不动了,他才停下脚步,我差点又撞上去。

他手掌抵着我额头,居高临下地问我:“哭累了?”

我点头,没好气地看他。

“装。”

嗯?

“我……”

“还狡辩?”

“我……我演技这么差吗?”

林枝笑,“打你那会我就看出来了,要不是看见我,你肯定扑上去了。”

“哈……那还真是……让你见笑了。”

“不好笑。”他正了脸色,我一时接不上话。

“周涯。”

他捧着我的脑袋让我与他对视,他从来都不知道,在我眼里的他实在诱惑,所以我从不敢看他眼睛。

“看着我。”

我努力看他,总觉得他一下秒要给我来一锤。

“……你有话好好说。”

他一低头,我脑子里就如风暴过境,有个声音在喊:“快闭眼。”

我闭眼了。

没等来预想中的亲吻,倒是等来他一声笑。

我真是臊得慌。

“周涯,我早该看出来,你心机不浅。”

“我……怎么了。”

“处心积虑地追我,真想跟我谈恋爱?”他松开我,又开始居高临下地看我了。

我理直气壮:“我以为表现的很明显了。”

他松开我,摸出一支烟咬住,打火机在手上转来转去就是没点火。

不过几秒的时间,一阵风起,有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,嘴角湿热的温度让我的脑袋里放起了烟花。

轰轰烈烈,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。

那晚,我如坠梦中,躺在宿舍的床上,看着天花板却总是想起那个吻。

脑子里就跟3D循环音一样,一遍一遍播放着他那诱人的声音。

“不想跟你试了,直接来吧。”

直接来吧。

这是……追到了吧。

徐佳圆突然爬上我的床,激动又很克制地说:“周涯啊周涯,你有两把刷子啊。”

“啥?”

“你快看表白墙!”

我打开校园表白墙,第一条动态就是林枝的。

上面就一句话——“请帮我置顶一个寒假。”

下面跟着一张图,我点开看,里面的话差点让我原地升天。

那条帖子是有人问我能不能追到林枝。

他在下面回:追到了。

追、到、了!

我迫不及待给林枝打去语音电话,结果他开口就给我挂了,“有什么事明天说,困了。”

我跟徐佳圆面面相觑,问她:“他这是敢做不敢当还是不好意思?”

徐佳圆故作娇羞:“哎呀讨厌,人家当然是害羞啦。”

隔天林枝来找我,见我拖着行李箱主动过来接手,我没给。

他皱着眉头,我说:“这是男朋友该做的事情,你说清楚。”

他过来就给我一脑瓜,接过我的行李箱就走,见我没跟上又回来在我额头上亲了口,恨铁不成钢地说:“够清楚了吗?”

我不好意思地捂着脸,一只手锤他:“哎呀,大庭广众之下,你干什么呀。”

他握住我的手,轻声说:“演技挺好,喜欢我不会也是装的吧。”

我立刻敛了笑,很认真地说:“绝对没有,百分百真心,否则我破产。”

他挑眉:“那不行,我谈恋爱很贵的,你破产我们就完蛋了。”

“啊?”

我不理解。

他恶作剧的在我耳边喊:“金主爸爸。”

……色令智昏说的就是我了!

“那……你好养吗?”

他笑了起来,牵着我的手边走边说:“好养,我吃的不多,一日三餐窝窝头也行。”

“那不行,窝窝头显得我很小气,不符合我金主的气质。”

“那就大米饭吧,学校食堂二两一碗,我四两就成。”

“你还可以再过分一点的。”

“那再加个饼。”

“林枝,你格局打开点。”

“……”

07

林枝不是昭陵人,一整个寒假我们隔着屏幕无话不讲。

除夕那天,天行广场有一场热闹的新年晚会,我跟朋友一起去看却遇上抢劫。

那晚人太多,有个小伙子帮一个阿姨追回了包,一身脏印,大棉袄的袖子被划了好长的口子,露出里面的白棉花。

我走近看热闹的时候才发现,是林枝。

阿姨要带他去医院,他摆手说不用,可我看到他手背有好大一块擦伤,青黑乌紫,实在可怖。

他转身要走,我眼疾手快跑过去拉住他。

林枝吓一大跳,顺势要给我来个过肩摔被我急急喊停:“等等等……等会!是我!”

我感觉到他全身都紧绷着,他却强作镇定问我怎么会在这里?

我揉着发疼的手臂,看他:“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?”

他低着脑袋不说话。

人群熙攘,我跟朋友打了声招呼将他拉到一边,摆出女朋友的架子问他:“什么时候来的,怎么不告诉我?”

林枝:“昨天来的,今年我在这边过年。”

我没做多想,指着他的手问:“真的不去医院?”

他背过手,“大过年的进什么医院。”

我意识到了一些事,正要开口,有人在后面喊:“林枝。”

我们同时转过头,三个男人站在路口,脸色很不耐烦。

林枝应了声,说马上就来。

他安抚着我:“那是我朋友,我们很久没见了。你早点回家,明天一起吃火锅好吗?”

他几乎没有给我回答的时间就走掉了。

那时我的心头总浮现他蹲在路边颤抖的背影,就像一只风筝,一直飘一直飘,我不抓住,就会不见。

我悄悄跟上去,在一个巷子口看到林枝被三个男人围住,其中一个男人说:“小林,父债子偿。你爸欠了我们钱跑了,这大过年的我们几个兄弟一家老小也等着过年。还剩五万块钱,你多体谅体谅,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……”

“够了。”林枝抽出一张卡来,有种脱离苦海的麻木:“这是五万,两清了。”

“哎哟,我就说,”男人客气地笑了起来,“读书人就是不一样,赚钱轻松,哥几个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才做了催债。”

男人递来一支烟,林枝接过点了火,神色冷漠,“既然拿了钱就赶紧走吧,家里还等着呢。”

“是,这就走。”男人和气地说了句新年好,林枝没应答。

待人走后,他一个人默默站了许久,黄鹤楼一支接一支的点燃,撕裂的袖口露出白色的棉花在风中飘动,我听见他长长的一声“嘶”的吐气声。

他的手在发抖,指尖的烟已经燃到底,视线随意看向左右,在看到我的时候,他怔住了,直到烟烫到手他才捻掉,好半天才扯着一张笑脸问: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
我拎着药给他手上的伤简单地处理了下。

夜风一阵阵吹过,他撕裂的棉袄里的白棉花全跑了出来,我把围巾取下裹住他的手臂,碰到他手时,一片冰凉。

苦涩的焦油味扑进我的鼻子,肺疼。

我所有的疑问都问不出口了。

“只是想见你……”

林枝突然低下头,脑袋抵在我肩膀,冰凉的脸颊挨着我脖子,我甚至听见了他狂烈又沉闷的心跳。

“周涯,你看到了。我没有别人说得那么好,甚至很不堪,你都看到了。”

他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。

“你都看到了吧。”

“嗯,都看到了。”我抱住他,一只手摸着他脑袋,在他脸上亲了口,“你真厉害。”

林枝不在学校的时候基本都在外面挣钱,五万块……不,甚至更多,都是他一点一点用这个年纪的无忧换来的。

他没有说话,只是圈紧了我的腰。

很多人只见过他光鲜亮丽的那一面,只有我,最开始就碰见了他破碎的那面。

“林枝,我会对你好的。”

过了很久,我听见胸腔震鸣,他好像在笑:“好,从今以后我就归你管了。”

我问他好不好管?

他说好管,“每天看一眼就可以了。”

“看一眼就可以了?”

“嗯,让我知道你在就好。”

“林枝,我没想过跟你分手哦。”

他顿了下,眼神动容,“那我可以再过分点吗?”

“什么?”

“每天给我一个吻,让我知道你爱我。”

我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,小小的亲了下,完成今日的打卡。

“和你相爱,好像是一场幻觉,林枝,我其实最开始没有自信的,如果你随便和谁都可以,那我能更负责一点。”我揉着他的头发笑了笑:“毕竟我心疼你。”

很多人说林枝就像天上星,遥不可及。

可我要摘星,搭了把天梯,却发现他早已坠向我。

我后来有问过他,是怎么决定要爱我的?

那时他刚从台上唱了歌下来,捏着我鼻子说被我死缠烂打怕了。

我信以为真。

他第一次进我家,我爸妈亲切地喊他小林的时候,他竟然红了眼,把我悄悄拉到一边,重新回答了这个问题。

“以前学校有我一些不好的传言,我懒得解释,但没想到有个傻子竟然信以为真,真想拿钱养我。我觉得自己被羞辱了,总想让她吃些苦头,可她送我花,明目张胆地示爱,耍些容易戳破的心机,我又觉得她好像真的很喜欢我,让我不能错过她。”

我说过,从一开始,我就想占有他。

“是你自己说你谈恋爱很贵的,我能怎么办?”

他笑了笑,“嗯,那你再问一遍?”

“你谈恋爱很贵吗?”

“不贵,一个煎饼果子的价钱而已。”

我笑:“你以前说窝窝头就可以的。”

“你让我把格局打开嘛。”

“没钱,不爱了。”

他拉住我的手,深深吻住,抬头时满是温柔,“我养你也行。”

他一定很懂怎么哄女孩子开心。

我忍了很久,故作姿态地说:“我很难养的。”

“你就是万般难养,”他在我耳边说:“我都认了。”

我不知道以后会是怎样,但这一刻,我也认了。

爱他不是鬼迷心窍,是心甘情愿。

(全文完)

来源:知乎
文:背包as